我感觉自己像是自己的心口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。
“为什么。”
“为什么你爸爸会死吗，这个......”
“为什么要告诉我，这个时候。”我用尽力气盯着那双耀眼的瞳孔，拼命想看到什么东西。
犹豫，愧疚，或是讥嘲。
可是什么也没有，像是洞穴里的水潭，逾时千年也不会泛起什么波澜，只是死寂。
“我想告诉你，仅此而已，不然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，只是傻傻地等他回来，直到死。”罗德里亚以一种高尚的语气这么说。
“或许那样更好一点，起码还有那么一点渺小的希望。”我苦笑。
“不，不会的。”罗德里亚郑重地说，“与其抱着那么一点希望，不如早点解脱。”
他明明处身事外，但语气却不是那样，给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。
“你好像深有体会啊。”
“当然，岂止是深有体会啊。”罗德里亚说，“怀抱着希望的感觉我每一天都在感受着。”
“必须要每一天用力抱着，不然就害怕松开手，再也抓不住哦。”
他的笑还是那么阳光，在我的眼中却如毒蛇在吐信，它诉说着匍匐爬行的痛苦，却让我同情不来。
“关于你爸爸死去的消息，我什么都不知道，我所知也仅限于他死了这么简单的消息。”罗德里亚说，“但是更多的细节，他怎么死的，死在哪里，我却什么都不能告诉你。”
“那我还在这里做什么。”
“你忘了吗，茶好了。”罗德里亚说。
我一怔，我确实早就忘了之前罗德里亚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的理由是喝茶。
茶碗已经到了我的身前，茶香清冽芬芳，茶碗就像古装剧里的那种瓷碗一样。
我轻轻缀了一口。
苦，极苦。我很久之前就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喝这种苦涩的液体，而且还大有人在。有人说好茶的余味甘甜美妙，可我穷尽苦涩，也找不到那婉转的一丝芬芳。
我抬起了茶碗，一饮而尽，想必我这一会也算是暴敛天物了，罗德里亚带我来喝的茶肯定也不是什么低劣货色。
不过万壶龙井，到了懂茶人的口中能有多少，也不差我这一碗。
“茶我喝了，送我走吧。”
“我还没喝完。”罗德里亚像是碍于我的心情，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一些。
我抑制住了把漱碗水泼到他头上的冲动。
“有一个作家，他曾经有一个作品的灵感，被他的助手偷走了。后来却发现他的助手写得很好，作家觉得助手已经完全贯彻了自己的想法，甚至比自己做得更好，这个时候作家要不要举报助手剽窃创作灵感呢。”罗德里亚举着茶碗到了唇边，问了这么一个问题。
“当然要，就算他写得再好也是作家的创意。”
“助手虽然毫无悔意，宣称作家是无理取闹。可助手已经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，如果让助手的名声全毁，也会毁掉一个家庭，还有无辜的孩子。他的孩子将会顶着爸爸是个骗子这个阴影长大，你还要这么做吗。”罗德里亚眯起了眼睛。
眯眯眼都是怪物。
“当然要，因为这是对的。”我感到了自己的犹豫。
“如果一个民族被赶到了荒原上，当他们想要夺回他们的家园，可这个时候他们却发现他们的仇敌已经生活得很好，把他们的土地治理得井井有条，人民安居乐业，这个时候，你要掀起战乱吗。”
“我......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这种问题就像是电车悖论一样让人生厌。
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，人总会做出选择的。
“你想做什么啊。”
罗德里亚没有回答
罗德里亚递给我了一张纸条。
“痴缠之手，一个倔强的组织，如果你加入的话，会到一个新的学校，也会离你想知道的更近一步。”
“我不需要，让那些人离我远一点。”
“你也能更好地保护叶琉璃不是吗。”罗德里亚说。
我愤然地皱了皱眉，还是收了下来。
“打开那扇门，你就到家了。”罗德里亚指了指园林曲径的出口。
对这个男人的手段我早就见怪不怪了。
我打开了门，果然是出租屋外。
我下意识想要合上门，不经意转头看了一眼。
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我不该看到的禁忌，或是什么尘封着的历史。
园林的微光下，罗德里亚的残臂似乎复原了，好像有着一位少女从风中走来，依偎着他，搂着他本该空荡的左臂。
少女风姿绰约，我却看不到她的容颜。但她还是难以言喻地美，能与之相较的似乎只有记忆中妈妈不那么憔悴的样子。
罗德里亚看着她的脸庞，那是什么样的神情啊，极尽温柔，却又极尽痛苦。
他的手缓缓抬起，想要拂顺少女撩乱的发丝，可就在触及少女脸颊时。
他摸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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